缓归矣

懒癌晚期,催更打钱

【绎夏】我家夫君有个白月光


****全文1w+预警


****这篇文来的有些晚,跑题预警,不知自己在写什么系列


  【壹】

  

  暮色一点点的晕染开来,大片的橙红在天边铺陈,金色的光亮透过云絮映照在院中忙碌的妇人身上。

  

  “娘。”袁今夏一进门就瞧见她娘收着晾晒的豆干,急忙跑过去,作势要帮她。

  

  “今夏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  

  “这是我家,我不回这回哪去啊。”说着便极为熟稔的接过其手中的活计。

  

  袁大娘抹了抹手,催促道:“快快,回陆府去,往娘家跑算个什么事。”

  

  “知道了娘,我这不是一时还未习惯陆府的路嘛,一会就回去。”袁今夏抱着收好的东西转身去了屋中,浑不在意的模样。

  

  袁大娘无奈,目光扫过大门外,就瞧见自家女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,她大声唤了一声,好示意屋中的今夏,“陆绎。”

  

  只见那人眉目清朗,向她微微一笑,声音温和有礼,颔首应道,“岳母。”

  

  因着刚从南镇抚司出来,陆绎着身红色的飞鱼服,挎着绣春刀,身姿颀长,周身透着股凛冽气息,因着袁母的缘故,刻意收敛了几分,倒也显得不那么气势迫人。

  

  是以袁今夏出来时见到的便是陆绎这副模样,脑海中不由得蹦出了两个字—“乖巧”。

  

  “还愣着做什么,这陆绎都来接你了,还不快跟你夫君回家去。”袁大娘拉着今夏便推到了陆绎身边,“你这好不容易伤好了,别再整天疯跑,惹了麻烦,还得陆绎收拾。”

  

  袁今夏觉得她娘这心可是偏的没边,正要争上几句,只听见砰的关门声,平时叫着自己腰酸腿疼的人如今行动倒是利索,她这还未说的话就这么生生的顿住。

  

  “走吧,袁捕头。”袁今夏下意识的去瞧他,只见他眉眼带笑,颇有几分调侃。

  

  “大人怎么有空来接我,南镇抚司的事都做完了?”

  

  “怕你丢了,所以接你回家。”说这话时,他望着她,黑眸潋滟,专注却又状似随意,流露出不经意的温柔来。

  

  袁今夏是不大喜欢锦衣卫的,至少从前是。锦衣卫要经历重重选拔,到了最后还要对兄弟刀剑相向,自己也是有所耳闻。印象中的他们大都是冷血无情,目中无人的,想到这不由得觑了身旁的陆绎一眼。

  

  大杨说她在六扇门办案时,被人暗害,伤了脑袋,是以这才什么都不记得,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绎,也就是她的夫君。

  

 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瞧见个男子守在自己身边,还以为是自己看岔了,待整个人清醒过来时,手正被他握着,急忙抽了回来,不由得惊叫出声。

  

  “今夏?”他的容貌生的极为俊俏,眉眼满是担忧之色。

  

  “你是谁?”姑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,防备的抱着被子靠在墙上,带着那么一股子疏离和防备。

  

  “还能有谁,是你夫君啊。”一旁的袁大娘出声,没想到今夏竟是不认得了陆绎。

  

  袁今夏满脸的不可置信,不免觉得有些可笑,她前两日还是个姑娘家,如何已为人妇,“娘,你成日压着我相亲就罢了,如今竟还直接塞给我一个夫君。”

  

  “我可没那个本事,是你自己出息。”

  

  见袁今夏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,陆绎出声问道,“在想什么?”

  

  “没想什么。”她急忙摇了摇头。

  

  “不说,扣你银子啊。”

  

  “大人你别……谈钱伤感情!”袁今夏下意识的捂紧了钱袋,回嘴道,“刚刚在我娘面前可是分外乖巧听话的,怎的变脸如此之快。”声音有些不忿。

  

  “想知道?”陆绎转过身来,微微俯身看她,“因为那是养你护你的人。”他的目光望向袁今夏,犹若初现的月光,清浅而温柔。

  

  没料到眼前人突然靠的自己那样近,袁今夏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,瞪圆了眼睛,露出些许的不自在,正不知如何反应时,只听到肚子传来的声音,尴尬的红了脸。

  

  “饿了?”陆绎是极为了解她的,是半点饿不得的。

  

  “嗯。”

  

  “想吃什么?牛肉面?”

  

  “好!”

  

  【贰】

  

  对袁今夏来说,从前几日还被念叨相亲的姑娘到嫁为人妇,着实跨度较大。这最大的不同就是,晚上睡觉的时候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。

  

  “愣着做什么?”

  

  “大人,我这不是还需要些心理准备……”袁今夏难得的露出一丝的羞涩来,“要不……要不我去别的房间……”

  

  陆绎起身将她横抱起,惹得今夏惊呼一声,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。到了床榻时,便急忙向着墙边靠去,将自己掩在被子下。

  

  “你早晚是要适应的。”陆绎瞧了她一眼,随及躺下,环抱着胳膊道:“放心,我不会动你的。”

  

  袁今夏听着只觉若是再挣扎,倒显得自己矫情了,也没再动作,只是仍忍不住的挺直脊背,不免的有些不习惯。

  

 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,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出些许的光亮来,袁今夏偏头可以看到陆绎侧脸,他合着眼沉静清俊,轮廓清晰。

  

  “大人?”

  

  “嗯?”那人轻哼了一声,音调低沉莫名的让人耳朵一软。

  

  “你为什么要娶我啊?”这个问题在袁今夏心中憋了好久,毕竟两人差距之大,一个是锦衣卫总指挥使,一个是六扇门的小捕快,哦不,现在应该是捕头。

  

  她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的,而陆绎,世家公子,清贵无双,除却锦衣卫些狠戾不近人情的名头,是足以让各家贵女倾心的对象。

  

  “因为你是袁今夏。”他的声线较平常多了几丝的慵懒,却认真而又专注。他侧身抚了抚袁今夏披散的头发,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,“睡吧。”

  

  袁今夏愣住,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刚才被他触碰过的额间,有些发烫,声音有些磕巴,“大…大人…你不是说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吗?”

  

  “总习惯了对你做些什么。”蓦地他睁开了眼,颇有些意味深长,“我习惯做的可不止这样,袁捕头若是睡不着的话……”

  

  “睡得着!睡得着!”

  

  【叁】

  

  她似是许久未去潇湘阁的模样,那红豆姑娘见着她,生是愣在原地,还念念有词道,“怕是睡昏了头,怎么见着今夏了……”

  

  “红豆姐姐?”袁今夏头戴一顶瓜皮小帽,杏仁般的眼睛觑着平素与自己交好的姐姐好似不欢迎自己的模样,白皙的小脸满是疑惑。

  

  被袁今夏唤这一声,继而三步并两步掐了面前人的小脸,听得轻呼,抱臂笑道,“怎的有空到我这儿来了?你家陆大人应允了?”

  

  她身为潇湘阁的琴女,见多了牛鬼蛇神,冷不丁的见着一个如此玲珑心思,最会讨巧的小丫头,自是推心置腹了番,成了好友。

  

  只是,这小丫头成了亲,竟是比闺中管的还要严,踏足潇湘阁的次数屈指可数,鲜少几次见面,就连酒也不碰,张口便是她家大人如何。

  

  “我来这儿为什么要陆绎同意。”袁今夏大大咧咧的掀起衣袍坐下,驾轻就熟的替自己斟了杯茶水。

  

  “哦?”红豆美艳的脸上饶有兴味,一声娇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,“莫不是我们袁捕头终于翻身做主,将那陆阎王治的死死的?”

  

  袁今夏听这话一愣,想到陆绎那副模样,自己往他跟前一站便就莫名的矮了一截,治的死死的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信。她讪笑着,不做回答,“红豆姐姐,夏爷我何时被人掣肘过?自然是想来便来,想走便走。”

  

  “既如此,今个儿便和姐姐不醉不归如何?”

  

  “自然。”

  

  是以当陆大人收到自家夫人在潇湘阁的消息时,赶过去看到的就是某人撒酒疯的模样。

  

  “都松开我,我要去屋顶上看月亮!!”

  

  “潇湘阁的屋顶在哪呢?”

  

  “如此良宵美景,自然要与姐姐这样的美人一道……”

  

  袁今夏双手吊在红豆的脖颈上,还不忘凑过去闻闻美人香,继而爬上一副痴迷神色,就要狠狠的亲一口,耳边却听到了红豆憋着笑的声音,“今夏,被你治的死死的陆大人来了……”

  

  正要转身去瞧,却猛地被人拉入怀中。她便要挣脱,就看见了陆绎冷着一张脸。

  

  “内人叨扰了,我这就带她离开。”他的嗓音微凉,瞧着醉的神志不清的人,眸色沉沉。

  

  这时被治的死死洗脑的某人,也是大了胆子,勾着陆绎的脖子耍横道:“那你陪我看月亮。”

  

  瞧着大有不答应就躺地不走架势的袁今夏,陆绎无奈道:“好。”

  

  “你背我回去。”

  

  “好。”

  

  “不准扣我银子。”

  

  “好。”

  

 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就瞥见了陆绎那张清俊的脸,一时色性大发,“那你让我咬一口。”

  

  “好—”陆绎还未反应过来,下巴上一阵轻微的刺痛,赫然便红了一圈,有了印痕。

  

  【肆】

  

  许是知自己惹了某人生气,陆绎将其抱回房间时,袁今夏便极为灵活的窜到床上,倒是丝毫看不出醉醺醺的模样,用被子将自己包的严实,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,脸颊绯红。

  

  “出来。”

  

  “我不。”袁今夏像个小醉猫似的摇摇头,目光直直的望着床边的陆绎。

  

  “不热?”

  

  虽是夏末,但暑气还未完全消散,再加上喝了些酒闹了会儿,袁今夏只觉得自己身在蒸笼,“大人,我刚刚咬了你……”

  

  “所以呢?”陆绎好整以暇的看她,下巴上的牙印赫然在目。

  

  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你可不能咬回来,占我便宜。”

  

  “袁今夏,你是真醉还是假醉?”也不知是哪来的歪理,自己动口倒不说占便宜了,陆绎瞧她额间沁了汗,上前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。

  

  将她早已脱下的不成样的外衫放在屏风上,眉头轻皱却又拿她无法,轻声道:“快睡吧,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”

  

  那姑娘听到陆绎的话却没有安心睡去,只盯着他不可言说的一处,“大人,你是不是不行?”

  

  “袁今夏—”他的太阳穴隐隐跳动,只见某人立刻背过身去做鹌鹑状,瞬间入了梦中。

  

  是潇湘阁的酒太醉人,亦或是她睡得太过昏沉,袁今夏恍惚间看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画面,却都与陆绎有关。

  

  那是一座游船上,生的貌美的女子小意温柔,眉目含春的对着面前的白衣公子展颜一笑。

  

  “陆某早年已迎娶一妻。”

  

  袁今夏皱眉,似是琢磨着陆绎口中的妻子是否是自己,就看见了其身后顶着个牛角形状的头发,面带惊讶的自己。画面一转便是厅堂女子与陆绎相触碰的手,似乎还面带柔色,相谈甚欢。

  

  甚至还看见了潇湘阁,她那对外冷漠的夫君对一琴女甚为欢喜,竟是情不自禁的上前相拥在一块……

  

  胸口升起一股子烦闷来,袁今夏猛地翻身,继而睁开了眼,只瞧着月色正深,还有身旁人清浅的呼吸声。

  

  半梦半醒间,咬了咬牙,对着那下巴还未消退的痕迹又咬了上去,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
  

  “嘶—”

  

  那一阵刺痛生是让陆绎惊醒,他瞧着那匆匆装睡的人,没料到半夜也能撒起酒疯。

  

  陆绎凑过去,温热的鼻息使得袁今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,在他凑过来的当下,立刻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己的下巴,就是不睁开眼。

  

  “袁今夏。”他缓缓念着她的名字,眸光幽深,瞧着某人装死的模样,随及埋在她的脖颈,不轻不重的咬了回去。

  

  袁今夏一个激灵,就要挣开却被其按在怀中,声线慵怠夹杂着一丝沙哑,“别闹。”

  

  【伍】

  

  陆绎平素冷着一张脸,可如今顶着下巴明显的牙印,便是再如何无表情也没了往日的凌厉,倒显得几分好笑。

  

  袁今夏啃着烧饼,默默了觑了他一眼,嘴角不住的往下压,方才没笑出声来,只是憋的小脸红了几分。

  

  “好笑么?”

  

  “不好笑不好笑。”她急忙摇头,盛了碗粥放在陆绎面前,“是我错了,大人您宽宏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回。”

  

  见陆绎不说话,那双眸子平静无波倒也说不上生气,她琢磨着极为体贴的建议道:“大人不若告假一天,等这伤口消了再去南镇抚司也不迟。”

  

  “南镇抚司不抵六扇门,多的是动摇朝政的要紧事,自然不可随意玩笑。”

  

  “大人还真是劳苦功高……”袁今夏讷讷道,想起自己三天只帮着王大娘家抓着了偷她鸡蛋的小贼,想来俸银也不是白领的。

  

  只是一想到陆绎顶着这样一张脸去,怕是能吸引不少眼球,到时候还不知传出多少闲言碎语,只是好歹混到如今的地位,想来也不是吃素的,末了像陆绎投递了一个安慰和鼓励的眼神,倒真是贴心极了。

  

  “南镇抚司我自是要去的。”陆绎喝了一勺白粥,瞧见罪魁祸首事不关己的模样悠悠道:“傍晚我下值时还要劳烦夫人去接我。”

  

  袁今夏的笑僵在脸上,果然没有那么轻易脱身,非是要把自己拉下水,那态度哪里像是和自己言商的?“这……倒也……不必……”

  

  “夫妻一体,袁捕头做人要厚道。”

  

  比起一个人丢脸,显然陆大人选择两个人直面苦难。

  

  “好。”袁今夏生硬了扯了扯嘴角,只觉得手中的饼也不香了。

  

  【陆】

  

  杨岳觉得今天的袁今夏兴致缺缺,不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的,“夏爷,你怎么了?”

  

  “没事。”袁今夏叹了口气,想起来陆绎临走前的笑来,咬咬牙,只想着当时怎么就没多咬几口。脑袋中闪回了午夜梦回的画面来,不由得有些疑惑,目光看向杨岳,“大杨,陆大人他以前有娶过妻没?”

  

  “噗—”杨岳本是喝着茶水,不由得喷了出来,“你这脑瓜子一天天的想些什么?陆大人只娶过你一人,哪来的什么旁的姑娘。”

  

  说罢看着今夏,语气认真了起来,“陆大人虽然家世好,官职高,人生的又好,但为人冷漠,不苟言笑的,我们和他刚认识那会,不也退避三舍。更别提他那个“陆阎王”的称号了,怕是没别的姑娘敢接近他。”

  

  袁今夏摸着下巴,沉思了起来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杨岳见状打趣道:“我记得你刚认识陆大人那时候,可是每天不忘骂他一遍,什么生性冷漠,为人高傲,狂妄自大,不把人放在眼里……”

  

  这话倒像是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,只是听着让人这般说心里也不大畅快,“大杨,在家里上官姐姐有没有嫌弃过你话多?”

  

  “我话多?我平常说一句你能回个十句。”杨岳见袁今夏这下意识护着的模样,果然嫁出去的夏爷泼出去的水,心里啊只有她家那个陆大人。

  

  这不知不觉也到了傍晚,以前溜得挺快的某人,今个出六扇门却是慢慢吞吞的,和兄弟们一一招呼后,便就向着南镇抚司去了,颇有舍了脸皮的架势。

  

  岑福见陆绎下巴上的伤口,以大人的脾性只得一个姑娘近身,自然知道是夫人的手笔,听到身边的锦衣卫议论,倒也不免的有些好笑。

  

  曾经的陆大人将自己包裹在薄冰之下,对外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,如今遇见袁捕头那样的人,尝遍了情字滋味,沾染了一身的烟火味。对于岑福来说,是感激和庆幸的。

  

  “大人,夫人来接您回家了。”听说外面锦衣卫的禀报,岑福才知大人今日频频出神是为何。

  

  “知道了。”陆绎放下手中的公文,整了整衣衫,不疾不徐的向外面走去,自然注意到身后投来的锦衣卫们强烈的注视。

  

  “大人~”袁今夏笑嘻嘻的跑到某人面前,想着他顶着伤口一天,语气有些讨好。

  

  “不过是因着夫人性急被咬了几口罢了,为夫还是可以找着回陆府的路的,倒也不用如此担忧。”

  

  躲在后面的锦衣卫一听顿时眼放了光,虽说今个大人顶着下巴上的伤口来,但也碍着其官威的原因没敢仔细瞧瞧。磕着碰着也不无可能,虽说看起来十分像是被人咬的样子,可愣是不敢往那处想。

  

  如今大人亲口承认了,又加之“性急”二字,不免的有些旖旎,顿时脑补出来夫人霸王硬上弓的模样,毕竟陆大人于他们而言可是如雪山顶上的人物,不敢亵渎半分,不愧是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,顿生钦佩之情。

  

  袁今夏虽然脸皮厚,也没见过这副架势,顶着众人的目光,生是红了脸,只是见陆绎云淡风轻的模样,偏是不想如他意,“夫君瞧你说的,你不是也咬回来了么。”

  

  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,却是有些不对味来了,尤其是守在门前的锦衣卫,冷着一张脸,强忍着目不斜视,却着实有些绷不住。夜色将至,家中却连个温言软语候着的人都没有,比之他们的陆大人,实在凄惨了些。

  

  【柒】

  

  陆绎平日总穿着一身的飞鱼服,有些时候回府或是私下办事,便换身常服,免得过分张扬,只是那张脸好看的过分让人不注意都难。

  

  袁今夏好容易通过些时日对那张脸稍稍有了抵抗,目光游移便发觉其腰间总是系着那么一块飞鱼吊坠,那东西与平常人家或是好东西,只是在陆家这家底丰厚的官宦人家却也显得有些廉价来。

  

  瞧着这与那锦衣卫腰牌出现频率差不多的东西,袁今夏不免的有些疑惑,必是有什么纪念意义,或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的。

  

  “大人,您这块飞鱼吊坠……”

  

  “你送我的。”陆绎见她目光盯着腰间的东西,自然知道她的疑惑,便也解释了,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你说我就是这条上天入地的飞鱼。”

  

  她想到陆绎穿着飞鱼服的模样,倒也不无道理。只是,袁今夏看着那吊坠的成色,犹疑的问了句,“多少银子啊?”

  

  “二两。”

  

  二两?!!她平常一顿饭也就几文钱,顿时有些心绞痛,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如此畅快的花了一大笔银子,就为了买一个吊坠,看着陆绎的眼神有些狐疑。

  

  “怎么了?”

  

  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袁今夏咽了咽口水,讪笑着答道。

  

  “大杨,你说我会眼也不眨的花了二两银子买个吊坠送人么?”为此,袁今夏请教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杨岳。

  

  “会。”杨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。“那就是你疯了。”

  

  “那你说我的绣工如何?”她想起了陆绎从不离身的帕子,帕子上还绣了个“夏”字,虽说绣工并不精妙,但好歹有些门路,比之自己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要好上太多。

  

  “你刀工不错。”

  

  “……”

  

  经过与杨岳的深刻探讨,再结合自己多年看戏看话本的经验,袁今夏顿时脑补出了陆绎爱而不得,痛失心头白月光,凭着自己权势,强娶小捕快,守着眼前人想着心上人的狗血故事。

  

  杨岳见袁今夏神色大变,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,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。

  

  【捌】

  

  袁今夏素来是扬着一张笑脸,虽然平日对他奉承居多,可也带了三分真意,只是今个儿不知怎的笑意不达眼底,总泛着些冷意。

  

  最不能饿着自己的人,面对着一桌子的饭菜,愣是没吃多少。

  

  “怎么了?”陆绎蹙眉,能影响袁今夏食欲的东西甚少,一时也摸不着头脑。

  

  “没什么,就是烦心事比较多。”袁今夏说罢向后一仰,略带深意的瞟了陆绎一眼,翘起二郎腿,“大人你说,若是发现身边有人为你构造出来的一切美好皆是假象,该如何自处?”

  

  “那个人对你很重要?”

  

  “呃……”袁今夏瞧着陆绎那张脸,也不知是怎的气闷道:“也不是很重要,无关紧要之人罢了。”

  

  “既然是无关紧要之人,何必如此介怀,为了置气饿着自己却是不该。”

  

  “也对。”袁今夏似是醒悟,挺直了腰板拿起碗筷便埋头吃了起来,凭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气着自己,便要把陆绎骗她的都给吃回来。

  

  刚还说胃口不好的人突然大快朵颐起来,陆绎一时有些愣住,随及宠溺的笑笑,为其添饭加菜。

  

  吃的太多有些堵的慌,袁今夏便在院中转悠,便就撞着推门而出的陆绎。

  

  “呵呵,大人晚上好啊。”

  

  “为何不进去。”

  

  “吃的有点多,消消食,顺便赏赏月。”说着指了指头顶明黄的月亮。

  

  陆绎深深地瞧了她一眼,便就一手揽过她的腰,丝毫不费力气的飞上了屋顶。袁今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,急忙抱住了他的胳膊,生怕一不留神掉了下去。

  

  “好了,上次答应陪你赏月是我忘记了,今晚便补给你。”

  

  袁今夏忽的想起自己撒酒疯时,某人全数应下的模样,好像是有赏月这一条,原是他瞧着自己转悠半天是在暗示什么,“我没有要赏月……”

  

  “嗯?”

  

  “我喝多了记性不大好的,真的只是吃多了消消食。”她正经道,还有纯粹不想进屋。

  

  “也对,你记性是不大好。”

  

  袁今夏听着陆绎这话总觉得意有所指,平白的有几分抱怨的味道。她仰头望向天边的明月,银白的光亮浸着无边的墨色,清寂出尘,只是不大圆满。

  

  “你!小爷好不容易赏赏你,还不给爷圆满一个!”她的脑中突然闪现了个画面,便是自己叉着腰也不知在谁家的屋顶撒着酒疯。

  

  “大人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,我亲过你……”

  

  “那你有什么感觉啊?”

  

  “感觉?我能有什么感觉,我当时脑子都是蒙的,现在想想我也快忘了……”

  

  一连串的回忆涌现,袁今夏眼前只出现自己那张被哄骗的嘟着嘴向陆绎凑过去的模样。她不由得怔怔的望向陆绎,难以言喻。

  

  “我们上一次赏月是我喝醉的时候,也是在屋顶?”

  

  “你想起来了?”

  

  “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。”

  

  “是啊,那天你说自己亲过我,非拉着我要再试一遍。”陆绎表现出自己一副无奈的只好从了的神情,若不是她想起来,怕是真的要被他骗了去。

  

  “明明是你说再试一次的,大人倒打一耙的功力倒是厉害的很。”

  

  “是吗?那我当时是如何说的?”

  

  袁今夏学着他的样子,侧身看向陆绎,似是感叹道:“忘了?我也忘了,不如再试一次,说不定还能想起来。”

  

  “好啊。”

  

  “?”她还未来的及反应,身旁的人俯身靠近,眼前一暗,便就被人撬开了唇齿,温热的唇瓣相贴,四下安静,只能听到划过耳边的风声,虫鸣,还有一如那夜的心跳声。

  

  【玖】

  

  她做了一个梦,不知是那屋顶的悸动挑起了情绪起伏,是以瞧的更真切了些。

  

  灼灼桃花下,姑娘拦下那片落往面碗中的桃瓣,手腕被蓦地握住,对上的是陆绎那双幽深如许的眼眸。

  

  画舫上,他们着身单衣,陆绎俯身在她脖颈间行轻佻之事,她口中喊着的是伪君子,臭男人,却在两人鼻尖相触时噤声,她瞪大了眼睛,盛的是陆绎那眉间风月。

  

  那一身从没见过的大红嫁衣承的不是欢喜无两,是泪眼朦胧,满心绝望却在他怀中寻得一方慰藉。

  

  她就像是个胆小鬼,遥望着挂在枝头的弯月,说的出千百种话来赞颂,却始终不肯试着去触摸靠近。因为踮起脚尖,碰到的不是月亮,而是现实。

  

  “我可以容忍他把我踩在脚下,却不能见他伤你分毫。”

  

  “我有想过以后为我生儿育女陪我一生的人会是什么样的,却没想过会是你这样的。”

  

  “我陆绎,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就是你,袁今夏。”

  

  可月亮落了下来,落在她的掌心,柔软而又明亮,她欣喜若狂,捧着那曾经不敢肖想,而今咫尺之距的月亮,痴痴的笑出声来。

  

  一切过于美好,美好的不切实际。她曲起手指想要抓的紧些,触摸到的却是一片虚无。

  

  “你要让我一直带着这么丑的帕子?”

  

  “你这样的身份让我怎么带你去见我父亲?只会使我们陆家蒙羞的。”

  

  “我以为大人与旁人不同,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很坚固的,看来我的心终究是错付了。”

  

  “没有大人了……”

  

  好疼啊,像是心被狠狠剜了一刀,让她不由得瑟缩着身子,不住的发抖。

  

  【拾】

  

  陆绎醒来时,身侧没了人,他摸了摸里侧已经冰凉的衾被,皱起眉头,只觉得反常,平日里袁今夏非得在床上酝酿个半天才起得来,今个儿竟是早早的不见人影。

  

  “夫人呢?”

  

  吴妈看着穿着外衣,有些凌乱,语气焦灼的陆绎,斟酌道:“夫人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,说是六扇门有急事,就匆忙离府了。”

  

  昨日今夏回来的尚早,并未提什么着急的差事,何况陆府也未接待过六扇门的人,更不必说带什么话来了,是以这副说辞实在没什么可信度。

  

  他蓦地想到了今夏昨晚的说辞,脑袋一片空白,莫名的慌乱起来,匆匆的向袁家奔去。

  

  被零碎串成的记忆扰了心神,她是红着眼压抑着那心中沉痛慌张离府,而今脑袋冷静下来,却是有些不对,如果只是因为她一个小捕快的身份,那陆绎何必又与她纠缠许久,一开始两人便无可能。

  

  她细细琢磨,却是遗漏了什么,总也想不起来。

  

  “娘,我失忆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找到自己的亲人了?”

  

  一直在念叨着不让她省心的袁大娘却是突然顿住,只见到她眼神有些游移,拿东西的手有些慌乱,胡乱说道:“没有的事,是我对你不好又想着找亲生爹娘了?”

  

  “您就别骗我了,我都想起来了。”

  

  “你想起来了那陆绎他—”袁大娘刚要说出口,却见今夏盯着自个儿,便也了解了大概,想起来是假,套话是真。

  

  “陆绎他怎么了?”

  

  “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,你自己问他好了。”她知道今夏想着找亲人想了十几年,后来找到了,却没想是那夏首辅的孙女,偏偏夏家灭门又与陆家扯不清关系,今夏又喜欢陆绎喜欢的紧,她眼瞧着姑娘煎熬,终是在陆绎入诏狱放下了心结,只是如今这般要她从何开口?

  

  陆绎在那巷子口遇见了穿着青灰色的六扇门制服欲出门的袁今夏。

  

  那姑娘见着他,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,随及面无表情的垂这眼便就要从他身边掠过。

  

  “今夏—”在经过他身侧时,陆绎攥住她的胳膊,想了许久,声音轻缓,像是用了莫大的力气道:“你是不是……想起了什么?”

  

  “大人既同我斩断情缘,缘何又娶我?”

  

  “我的身世究竟有何不妥?”

  

  她抬眸望着陆绎,眸光澄澈却是蒙上了一层暗影,无甚悲喜,一声又一声的问着陆绎,却见他的神色变化,肉眼可见的慌乱,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。

  

  “大人在怕什么?”

  

  是啊,他在怕什么?陆绎这一生,幼年丧母,父子离心,入了锦衣卫,伴君左右,惯是以命相博,冷硬心肠。他在暗夜中踽踽独行,早已熟悉了无边晦暗,骤然窥见一束光,便再也不舍得重回过往。

  

  就像是昏倒在看不到尽头的雪地中眉眼覆满风霜的人,便是神志不清,也放不开手头仅存的温暖。

  

  偏偏,夏家灭门与陆家有些脱不开的关系。满门血仇,无妄之灾,岂是可以轻易跨过去的。自父亲离世,陆绎想这世上真的再没什么可牵挂的了,陆家欠的他便用这条命来偿她,然那束光再次向他奔来……

  

  而今,袁今夏全数忘了,他舍不得亦是害怕她再次面对这些。

  

  他静默了,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,一时不知如何说。

  

  【拾壹】

  

  阿九觉得最近他这个六扇门的师父很是反常,总是笑的没心没肺的人变得神色恹恹,就连吃饭时也提不起兴趣。

  

  刚破了个案子,六扇门的兄弟们便聚在一起喝酒庆祝,袁今夏是很少参与的,今个儿倒是反常,只顾着向自己口中灌去,平日自己张嘴闭嘴就是夫君,如今却是绝口不提,想来是夫妇吵架闹了脾气,自然也都识相的闭嘴。

  

  “袁捕头?袁捕头?”阿九承了送她回去的差事,正欲扶着她往袁家去,谁料那人脚转了个弯,却是非要朝着某出去。

  

  他拗不过袁今夏,只得遂了她的愿,走着走着却发现到了诏狱前。

  

  “袁捕头为何到诏狱前?”

  

  她一向酒量甚好,外称千杯不醉其实算得上半吊子,只是六扇门公门的酒实在是过于无味,是以存了半分的清醒。

  

  “是啊,我为什么走到这里来了?”她皱着眉头瞧着那莫名阴冷森气的地方,却觉得熟悉的很,像是在心中刻画了千百遍。

  

  “阿九,我好像要在这等一个人,而且等了好久好久。”

  

  “诏狱里的囚犯大都是奸恶罪臣,能完好出来的都是极少数,袁捕头要等谁?”他瞧着那地方,突然想到那位陆大人在调任南镇抚司前,是北镇抚司的主,便也掌管诏狱,他还记得当年陆绎为夏家昭雪,触怒圣上,在诏狱呆了三年之久。

  

  “是陆大人吗?”

  

  “怎么会是陆大人。”袁今夏嗤笑,只觉得不可思议,脑海中却是跳出了另一番景象。

  

  那个从来都是矜持贵气的少年郎一身灰色囚衣,鬓边垂下两缕碎发,多了几分落魄随意,他的手上带着镣铐,腕部磨出的血泡青红的扎眼。

  

  他的身上满是鞭痕,有的是早已结痂,有的是新翻出的血肉,向外渗着血色,殷红了大片的衣裳。

  

  诏狱只得一扇小小的天窗,月色透过那天窗的细碎空隙投下,筛成碎玉的亮光衬得那潮湿阴冷的地方愈发的森然,血腥味,泥土味,还有不知何处的霉气混作一团。

  

  她瞧见了那个靠在墙边草席上,唇色苍白,有些细微的颤抖,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。

  

  袁今夏怔住,感觉全身的血液往头顶上涌,用尽了力气挣开了身边的阿九,便要往里冲,却被门前的锦衣卫死死的拦了下来。

  

  冰冷的刀鞘抵着她素白的一张脸,她的泪水濡湿的发丝,竟是嘶吼着,像个疯狂的小兽般,五指抓着那锦衣卫的刀柄,“让我进去!让我进去!”

  

  那门前的锦衣卫似是认识袁今夏,两两相望,有些不知所措。自然是认识的,陆绎在诏狱三年,袁今夏便在诏狱前守了三年。只是如今陆绎早已出狱,如何又这般拼死的要进去?却也不敢疏忽,也不敢动武,便就冷硬的挡在诏狱门前。

  

  “今夏!”

  

  那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,姑娘蓦地安静了下来。她转过身去,只见陆绎踏着月色,仍是那般清贵俊朗的向她走来。

  

  他是在袁家外面守着,陆绎想,今夏的身世合该是从他亲口说出,却不想多个时辰不见身影,却在诏狱前碰到了他的姑娘。

  

  耳畔的风吹过,带来了他的光。

  

  陆绎这一生所见美好者甚多,所记得的唯有姑娘向他不管不顾奔来时的舞动的裙摆,他将她拥入怀中,像是拥抱了朝晨簇新的阳光。

  

  “大人,诏狱的日子疼吗?”她哭着笑问他。

  

  “疼,却也不疼。”

  

  因为有个姑娘说,给他一个家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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