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归矣

懒癌晚期,催更打钱

【绎夏】识卿(上)




  她穿着桃灼粉裙,双眼紧闭,对映的是唇色苍白的可怕。一如那夜月色寥寥,他心爱的姑娘就是那样长久的在自己怀中睡了过去。

  

  【一】

  

  我是一个引魂师,奉师父之命,到京城找一个叫陆绎的人。

  

  世间最难熬的莫过于生老病死,活在世上的人肝肠寸断,泪眼磅礴,埋在地下的人记挂着人间婆娑。

  

  引魂师的使命,便是替那些游荡的离魂了却他们未尽的心愿,将他们好好的送上奈何桥,忘川河。

  

  师父说,他这一辈子受制与严家,如今严家倒了,他便要将这辈子做的最损阴德的事好生弥补,只是去的突然,便交给了我这个他唯一的徒弟,苏陌。

  

  【二】

  

  陆绎,锦衣卫总指挥使陆廷的儿子,任正四品佥事。家世显贵,生的一副顶好的相貌,可流传最多的却是其克妻的名头。

  

  到陆府的那一天,正好是冬至,京城合时宜的下了一场大雪,一眼望去满是银白。

  

  我随着那位叫岑福的锦衣卫走过了陆府的庭院,见到了传闻中心狠手辣,冷血无情的陆绎陆大人。

  

  他一身缟素,眉目俊朗,面色冷然的出现在我面前,我方才意识到那位叫陆廷的总指挥使刚故去不久。短时间内,他送别了挚爱,送走了挚亲,我下意识的往陆绎身后空荡的四周瞟了去,那里零落着的是不可言说的死寂和凄绝。

  

  “在下苏陌,我想让大人见一个人。”

  

 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,平淡的嗓音透着分明的疏离和戒严,“什么人?”

  

  “袁今夏。”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,清楚的看见那个公子瞳孔微缩,死死的攥着拳头,迫人的气势压的我喘不过气来。

  

  “你可知戏耍我是什么下场?”

  

  “大人查抄严府时,是否发现了一个被封在盒中的傀儡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的像一个世外高人,神色如常。

  

  “你与严家是何关系?”

  

  “无甚关系,只是替家师来还一个债。”

  

  他相信了我,尽管带我来的岑校尉万般阻拦。

  

  那位陆大人摩挲着手中不知何来的手绳,目光看向了陆府的天空,灰暗的飘着小雪的天空。他说,“岑福,我只是想见一见她。”

  

  他沙哑着嗓子,眼尾泛红,眼中夹杂着血丝,涌出的是刻入骨髓的思念和无声无息的哀戚悲怆。

  

  我点燃了忧眠,对傀儡作了法,陆绎则沉沉的睡了过去,伴着轻烟缕缕揭开了两人的过往。

  

  他们之间的,少许温柔全是命运作弄的过往。

  

  【三】

  

  陆绎第一次见到夏小小,便是陆夏两家定亲的时候。那日,姑娘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,娉婷袅娜的出现在堂前。

  

  墨色的发,姣好的面容,澄净的双眸,她就那样款款的猝不及防的走入了少年公子的心中。

  

  她有着世家千金的气度和清贵,却也有着她们没有的机灵与俏皮。

  

  簪花大会上,他眼生生的瞧着自己未过门的夫人被作画,书法,女红这些女儿家擅长的东西难住,水杏般的的眼眸满是茫然,偷偷觑一眼旁人的,浅浅的笑了,没有难堪,没有羞恼,坦荡的那样纯粹。

  

  终是有一样她会的,她坐在那儿,玉指熟练而又富含深情的拨动着箜篌,像是撩动他的心弦一般,陆绎怔住,眼中再也装不下旁人。

  

  她唯一会的是《桃夭》,而他最是念的,喜的也是《桃夭》。

  

  那个姑娘紧张了,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,“陆公子选的是哪家的姑娘?”

  

  贵气的公子笑而不答,在那姑娘有些丧气离开时,拉住了她的手臂,微微俯下身,与夏小小靠的那样近。

  

  “唯有琴音深入我心。”

  

  公子的声音温柔而磁性,让小姑娘不由得微红了脸,嘴角忍不住的上扬。

  

  我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,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画面。他们身后是明亮悠长的日光,是澄澈湛蓝的天空,是划过耳畔藏着花香的来风。

  

  然世间多少终成眷属,又有多少郁郁不得,咫尺天涯。人世间的风雨琳琅,终是打在了他们身上,他们本该相守一生,一世长安的人生。

  

  严嵩构陷首辅夏然,曾经的名门世家,一夕之间被屠戮了干净。陆绎找到夏小小时,他的姑娘倒在血泊中,她的双唇紧闭,鲜血浸透了衣衫,毫无生气。

  

  林菱使了好大的力气,却不能保得夏小小的性命。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,痛哭着,她望着夏家一众人的尸体跌落在了地上。她学的是治病救人,而今却连唯一的亲人也保不住。

  

  “亲事继续。”那个公子握着床上人冰冷的手,温热的将她攥在掌心里。他看着夏小小安静的睡颜,缓缓的吐出来一句话,黑白分明得眼眸满是她的身影,他毫无犹豫,满是深情。

  

  那个姑娘终是为他穿上了如火的嫁衣,戴着他为她准备的凤冠,就那样毫无意识的伏在陆绎的背上,成了陆少夫人。

  

  他浅浅的笑了,拉着自己新娘的手,坐在床边与她说了好多好多,说,他是如何动心,是如何欢喜,他们未来又会是多么幸福。她会为他生孩子,他们一起教他桃夭,守着孩子习武,会那样平静而又安稳的度过整个余生。

  

  躺在床上的姑娘哭了,泪水从眼角滑下落入披散的青丝,落在大红色的枕头上,她的手指微动,似是有知觉般的轻轻勾起了陆绎的手。

  

  昏黄的烛火下,一身红衣的陆绎俯下身轻轻吻上了姑娘的眼角,那样温柔小心,像是放在心上无价的珍宝。

  

  她的泪是涩苦的,从陆绎的舌尖溢满心间,皆是苦的说不出话来。

  

  他们的新婚夜,就是那样静静的相守着,丝丝甘甜却多的是绵长的苦涩。

  

  【四】

  

  他抱着夏小小坐在屋顶上,头顶上悬着的是无边墨色还有并不是十分圆满的皎月。

  

  身后是万家灯火通明,他将姑娘紧紧搂在怀中,姑娘松软的墨发贴着他的面颊。“夏儿,你不是最喜欢看月亮了吗?可惜今天的月亮不圆,都不能让你不及待的睁眼。”

  

  寂静的夜里,只是他一人的声音散在风里。他从怀中摸出了为她定制的发簪,轻轻的插入她的发髻。

  

  陆绎望着怀中人清丽的容颜,缱绻的抵着她的额间,满足的笑了。素来清冷的面庞镀了一层银白的光亮,却是被笑意笼罩,那样柔和而又温润。

  

  怀中姑娘的体温逐渐冰冷,他笑着笑着,眼中溢出来了泪水来。他抹了脸上的水珠,颤着声道:“夏儿,院中的桃树抽了枝,再过几年,你就能看到灼灼的桃花。”

  

  他眺望着远处无尽的天边,仿佛看到了他们一起站在桃树下,翻飞的桃花,皎白的月光,姑娘就俏生生的站在那儿,眉眼弯弯的向他招手。

  

  那天,夜色深沉,陆府的人谁也不敢靠近那处。然而谁都知道,那个京城中最是无情狠戾的锦衣卫哭了,他隐忍着,无声的哽咽着,胸腔留着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。

  

  一如他的娘亲去世时,那样的肝肠寸断。却又异于幼时的哭喊,如野兽一般呜咽着,在不知名的地方渗出血泪。

  

  【五】

  

  继而我看到了严世蕃,那个权倾朝野的小阁老,同时也是夏家灭门的仇人。他的面容俊美,却是透露着丝丝邪气,不同于陆绎的光风霁月模样,犹如毒蛇一般,满是阴狠和残虐。

  

  他的语气轻飘飘,仿佛在说着一件再轻巧不过的事,“生死无常,聚散无定,与心爱之人不得共处,苦于爱恨别离。”

  

  他派人取得了那姑娘的一支发簪,让我师傅用引魂之术催动傀儡,借尸还魂。

  

  那是与夏小小一般无二的面容,却是截然不同的身份,一个六扇门普普通通的小捕快。

  

  严世蕃向那个姑娘如同蛊惑一般道,“从今以后,你叫袁今夏。”

  

  自此,这个世上再无夏小小,只是袁今夏。她不记得陆绎,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,不记得她早已是他的妻。

  

  见到陆绎的那一天,她正因为潇湘阁的命案,伪装成了琴女红豆。却不料撞上了碰巧赶来的严世蕃还有他身边那个清贵无华的公子。

  

  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而上,弹着自己仅会的一首曲子,谁知那个公子竟是猛地向她望了过来,深深地凝视着自己,而严世蕃只是淡淡然的离去,好似只是走了个过场。

  

  那个衣袍华贵的人蓦地撩起了珠帘向她走来,袁今夏不由得后退一步,却是踩了个空,被他一把拉在了怀中。

  

  他的怀抱温暖而可靠,好似自己曾经拥抱过的样子。陆绎看着眼前女子熟悉的眉眼,半掩面的容貌,锁住了她的手臂,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的声音急切而迫人,却好似带着某种希冀。

  

  袁今夏不知他为何而来的情绪,不知他为何而来的激动,她从袖中抓了一把迷药洒向陆绎,只匆匆的留了一句,“潇湘阁琴女红豆。”便极快的消失在原地。

  

  后来,她知道了,那个人叫陆绎,京城中盛传,克妻的锦衣卫经历。

  

  她还知道了,夏家姑娘曾以一曲《桃夭》名动一时,一切便都有了解释。

  

  解释了那人为何而来的激动,为何而来的惊起。

  

  【六】

  

  袁今夏没想到,她又一次的见到了陆绎,是在六扇门。他一身红色的飞鱼服,挎着绣春刀,那样身姿敏捷的夺过了自己的火铳,指着她。

  

  他的眉眼满是凌厉,望着袁今夏的面容,声音更是像淬了冰一般,不像她初见他时的模样,那样小心翼翼,急切着的样子。

  

 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的出现了某个人的声音。袁今夏僵直的站在那儿,黑亮的眼睛似是出神,“六扇门袁今夏。”

  

  周遭的空气似是停滞,众人皆是不发一声。陆绎瞧着面前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别无二致的面容,有了一时晃神,世间当真有两张相似的面容,好像他的夏儿当真活生生的立在了自己面前。

  

  他放下火铳,接过了曹昆一案,却见那个小捕快张牙舞爪。陆绎只是淡淡暼了她一眼,率领众人转身离去。

  

  一样的面容又如何,终究不过是皮相,他所爱的人早已死在自己怀中,死在了那晚的月夜,连同他的心。

  

  【七】

  

  小捕快不服般的要证明自己,掺进了曹昆的案子。陆绎不得不承认,她那一身的追踪术还是有些用武之地的。

  

  只是他们之间不合,争抢间让曹昆钻了空隙逃离,而袁今夏因为腿伤跌在了原地。

  

  陆绎看着那张呼痛的脸,却是想起了那个贪玩受伤的姑娘,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,他横抱起心爱的姑娘直接抱回了府上。

  

  袁今夏不知道陆绎为何没了反应,只是厚着脸皮抱着他的大腿,只道若是他走了,怕是自己真的要在这荒野被狼叼了去。

  

  他蹙着眉头,十分不耐的直接将她拎到了马上,瞧着马背上颠簸哭嚎的人,心绪如常。

  

  后而,他们总是无意而又莫名的凑到了一起。圣上让陆绎接着徤椹一案南下,在暗中调查布防图被盗的隐情,随之携同的便是袁今夏。

  

  小姑娘接过陆绎递来的茶具,讨好的叫了一声陆大人,嘻嘻的笑着,极懂人情世故的模样,倒像是在官场磨练了好久。陆绎扫了袁今夏一眼,再没多言。

  

  他听见袁今夏对杨岳抱怨,抱怨他时刻板着一张阎王脸,抱怨他无情冷血,他听着姑娘絮絮叨叨,似是有说不完的话。陆绎下意识的皱紧了眉,合上了门。

  

  同行的镇国中尉的手下参将王万兴,押送生辰纲回扬州给奉国将军贺寿,只是生辰纲突然没了踪影。

  

  自然而然的怀疑到了袁今夏等人的头上。两相对峙间,一支暗箭射向袁今夏,被突然出现的陆绎拦下来。

  

  她看着方才自己口中无情的人,瞧着暗箭划破他的掌心滴落的鲜血,却是愣住了。

  

  传闻也许不都是真的,那那位陆大人的夫人呢?她想着,望着那冷肃张脸的俊朗男子,难以想象他是如何顶着违逆圣意,将陆家整个搭进去的风险,娶了那濒死的夏家千金。又是如何将她捧在掌心,温柔着神情。

  

  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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